总会有些未做完的梦，在你孤单时，悄悄跑上你的额头。

总会有些不眠的夜，泛滥着青草味，闪烁在雨中，掉落在手心，舞蹈。

我始终依恋着我的土地。它拥抱住，我的最质朴的情愫。秋，土地庄严的胸膛，会裂出一道深深的沟壑，将那些回忆逸出。让它们，在我和树端共舞。

———有种茶，用泪水浸泡。

羊铃与杨树抽芽的声音，交织成生命中最稚嫩的田园交响乐。没有钢琴，没有流行乐。有的，只是淡淡的幸福。

春，是一个慵懒的婴孩，刚刚出生，身体还有些孱弱，却拥有无穷的力量。她唤醒了，唤醒了牧羊人一年的生活。

初春时候，还是有些冷。羊，是不愿意离开家的。天刚蒙蒙亮，牧羊人就牵着孙儿的小手，去河边的树林里，捡一些，冬天里落下的杨树叶。

再晚些，我们熟悉的土地又回来了，一切都有了新的摸样。就连牧羊人的菜畦里，也留住了些许春意。看到天都被杨树染绿了，羊也高兴了。它想离开自己蜷缩一冬的小窝，去尝尝新鲜的杨树叶。

这时的杨叶，还只是嫩芽，含的水分最多。牧羊人可不舍得把这样的叶子摘下来，喂给羊吃。倒是孙儿，有时会寻摸一些野草，放到羊嘴里，看着羊咀嚼时嘴里喷出的白沫，想象着羊的快感。

天暖了，生活就要来了。

一切都走上正轨后，生活也就变得极有规律。清晨,牧羊人一只手牵着绳子，一只手领着孙子。绳子那头就是几只极宽厚极俊秀的羊。牧羊人和他的孙子太爱这几只羊了，就给它系上了一个黄铜铃铛。牧羊人说，铃铛的声音，是羊在唱歌。

放羊的地方是一块田野。田野啊，现在应该是不常见了吧。很大很大的一片田野，远远地连着很蓝很蓝的一片天空。牧羊人把羊一撒，就让它随意吃草去了。羊儿也乖，从来不会跑多远。吃饱后，羊儿又会走回牧羊人身边。

牧羊人的个儿很高，把孙儿一举，就放在了杨树的一根丫杈上。一跳、一拉，自己也坐在那根丫杈上。牧羊人的手真大，他握住孙儿小小的拳头，就像握住一颗小小的珍珠。

“爷爷，你的手怎么有那么多的茧子？”

“那些都是爷爷一生的快乐。”

羊儿一天要吃两顿。傍晚，牧羊人会牵着孙儿和羊，到路边的一片小树林里。牧羊人看着路上的车一辆一辆跑过，眼里总有些呆滞，有些闪烁。

“爷爷，你流泪了吗？”

“不，是风刮起浮土，迷了爷爷的眼。”

夏，是个不令所有人都喜欢的粗野汉子。虽然丰盛，但却隐藏着风与骤雨。

这时候，杨树也繁密了。起初，也还有些发红。现在，可的确是绿得发亮了。夏天，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出门的。所以，必须在天晴的时候，去摘一些杨叶，等待着雨天的降临。

天也比较热了，趁着清晨的凉爽，露水的滋润，牧羊人就拖着板车，拉着孙儿，向着小树林，一路颠簸。

这时的劳作，纯粹是对意志的考验，还没干多久，牧羊人就脱掉了汗衫，露出了湿漉漉的上身。结实的肌肉在阳光的照耀下，散发出一种金黄的颜色。孙儿靠在杨树下，嗅着麦花灌浆的清香，听着蝉鸣，甜甜的睡了。

牧羊人向天上瞧了一眼，看见黑云渐渐从西边漫来。不好，要下雨了。牧羊人把孙儿抱到板车上，用杨叶垫软，飞奔着，往家赶。

秋，不是完整的。因为，孙儿还没有拥有整个秋天，就离开了牧羊人。

儿子开着车，从县城来，接孙儿去上学。

牧羊人默坐在那片小树林，泪水浸湿了脸下的草。

牧羊人的那片树林，没了生机。